一个流水账，本来是想写给达旦的，写着写着已经不知道在写什么的，算了就是个随笔，深夜一击脱离，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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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达旦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母亲。

她并非出自什么信男善女的家庭，打自记事起就被身边没有长好嘴巴的混混调侃长得凶神恶煞又脾气暴躁，不过好在达旦也算是又叛逆又有志气——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要像传统审美里喜欢的“母亲”那样，温柔或者可爱或者体贴或者美丽，她很早就意识到了在这片无人有心管辖的城郊，成为一个恶人，甚至占山为王当一个头头，远比成为一个母 亲安全得多——也让她向往得多。她也确实这么做，劫人越货打架斗殴收小弟，愣是拉拢出了达旦一家，在周边环境无比恶劣的科尔波山头就这么驻扎了下来。

达旦想以后也是这么过着，一个山贼老大的日子，与其他恶人或政府人员对着干，干些违法犯罪的勾当，不死在中途的话，就一直到自己攥出满足欲望的退休金金盘洗手跑路或者被政府的军人捉拿归案然后进入地牢劳动改造混吃等死，恶人么，无非就这几种下场。只是达旦原本胆子大点，无非也是看在那些警察大多也就是怂货没什么人有心敢跑来这科尔波山找死，所以也实在没想到最后是那个这里大有名气的英雄戈普找上门——她以为海军才不管山贼这种小玩意。

更没想到的是戈普还提出了交换自由的条件，就是帮他照顾他带来的这个小婴儿。

有没有搞错，当妈也没有多自由。这世上竟然有此等逼娼为良的道理。

2

艾斯从未想过自己是否可能会以另外一种方式长大。

他从记事开始身边就是个凶神恶煞的大姐头，还有一群对她唯唯诺诺的小弟，还有就是一个时不时就来揍自己的自称爷爷的家伙，不过当时也没有别人了，所以艾斯第一次有“家人”这种概念，也还就是这群人——一群称不上友善的山贼，一个虽然对自己态度还好但是居然会跟自己打架的爷爷。艾斯忘了自己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可能还是爷爷说的吧，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知道的，在基本就没什么素质人的城郊，总是有人一口一个嫌弃的口吻调笑他是那个大恶魔，罗杰的儿子。恶意来得如此频繁——以至于他想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都如此困难，在他甚至都还不清楚罗杰究竟是何许人也的时候他便懂得要为这件事感到愤怒甚至跳起来跟笑得特别大声的几个大人拳打脚踢——然后第一次时终究还是因为太过小只然后惨败而归。多古拉把艾斯拎回家里包扎，几个心软的小弟还是忍不住安慰眼红了的他，不管再怎么样，他们始终也是看着艾斯长大的。

“***的，我早晚要打爆那个混蛋的脑壳！”——艾斯的粗口也是跟他们学的。

“你就这样你能干成什么事！”达旦听了倒是拿出老大的气势斥喝他，“小鬼头，净学大人讲话！什么时候你变强了，再狮子开大口吧！”

达旦也是这种地方长大的，这破地方是什么运作的规则，她比这个时候的艾斯要清楚得多。

艾斯突然想起爷爷也要让他变强，因为说他以后要当海军，又来一个大人，在他连海军是什么都不太清楚的时候就给他下要求了。但是此时此刻达旦说的话可比爷爷的要求好理解得多了——这个破地方就是这样，这些破大人也是这样，要跟这些人对抗，就是要变强。

此时他已经五岁了，没过多久就被达旦扔出去说要开始自己觅食。

3

路飞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哥哥。

风车村的人都很好，他在这里过得很开心，最开心的一段时间当数是香克斯和他的伙伴们在风车村驻扎逗留的日子，他和红发一群人是如此意气相投，以至于如此坚定了他未来的目标，他要成为一个海贼，如果不能跟香克斯出海他就自己出海，所以他要变强，因此被戈普丢山里心里也有了理由和目标——总之总比当海军好，怎么总有大人在小孩都搞不懂这是什么的时候就要按头他去做这个呢！

但是香克斯一走他又难免开始感到寂寞，他家里没有其他人，爷爷大部分时候在海上工作，小部分时候回来就是爱的铁拳或者丢山里，他没有爸爸妈妈，但也没有问过爷爷有没有和他们是谁，大抵是因为反正都是没有的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了。风车村很好，但是他总不能每天都赖在玛其诺那里，他喜欢跟着香克斯跑，他还有一大群伙伴，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热热闹闹的，可是最后他们也只剩一个约定，他只留着那顶帽子。

当卡普时隔不知多久回来发现宝贝孙子开始叫嚣着要当海贼的时候脑壳都痛了，留守儿童果然问题多，卡普深刻地反省了自己长年不在家的责任问题，为了弥补这一点他决定故技重施——路飞就这样被拎去了科尔波山，跟达旦表示以后这个以后就是你二胎了。有道是为母则刚，达旦险些低头认错，她为当初怎么就不坦然地当条脆弱的咸鱼去牢里后悔了一瞬间，自从艾斯越长越大越能打越叛逆，她就越来越为当年看不起那些贤妻良母而感到愧疚，太难了，虽然她基本也没怎么带过娃，自有小弟代劳，但她还是觉得当妈的真的太不容易了。

路飞眼都大了，他万万没想到爷爷居然会把他丢山贼窝里，自从香克斯那事过后，他就最讨厌山贼了，结果还在思考有没有挣扎的机会时就猝不及防被艾斯吐了一脸口水，往上一看就看到爷爷所说的要好好相处的对象，一个脸臭到爆的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屁孩。

但是路飞想起想起香克斯，大概是不包容点是交不到朋友的，所以他还是这么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无论艾斯给他什么脸色怎么甩掉他都义无反顾地跟上去，他觉得这么坚持下去艾斯总能跟自己交朋友的。

——其实路飞也没有真的这么觉得，或者说，他也不曾拷问过自己这个想法是否就能成真。他讨厌山贼，讨厌爷爷让他离开风车村，其实也不喜欢艾斯用那样的脸色对待自己。

但是他最讨厌的还是一个人。

4

艾斯和路飞知道萨博原来是贵族家庭里跑出来的时候都不免大吃一惊，不过比起因为“贵族”吃惊不如说因为“家庭”，艾斯和路飞之前心里就这么默认了萨博其实跟他们一样，没爹没妈浑然天成，所以既不需要考虑不存在的父母的意见也没有问过达旦意见就把萨博拖回了达旦一家里，三兄弟，结拜用的还是达旦的酒，达旦也没想到阿猫阿狗都被艾斯抓来吃了居然他们还能捡个男孩子回来。虽然三兄弟凑在破坏力骤然立方化，但是小孩子本身还是会带来很多热闹的，达旦有时候的确不得不承认她看到艾斯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脸臭的时候多少内心有吐槽他怎么大得这么快他还在学爬的时候可爱多了。后来这三兄弟自己跑出去自称要自力更生后达旦一家是少了那么一点被拆家的风险，但是达旦一家好久没有试过房子里没有小屁孩带肉回来闹事了。

“头儿，你不会觉得寂寞了吧？”马拉古跟达旦调侃起来。

“开什么玩笑，我巴不得一直这么清净！”

“是吗，可是我们觉得寂寞了啊……”还是那几个容易心软的小弟嘤嘤了起来。

“没出息！”

三兄弟搬到树上去的时候，萨博还好奇问了一下艾斯和路飞你们就这样搬出来住达旦不会说你们吗？毕竟萨博跑路时他知道他爹妈还是怒了一天一夜，一开始在萨博那看来他另外那俩哥虽然是孤儿，但是那山贼头多少有点监护人的意思。艾斯和路飞想都没想表示，不，必不可能。艾斯还翘起鼻子说，达旦说不定巴不得我们滚蛋，她早就嫌弃我们精力过于旺盛，一天比一天不听话了！

路飞：“是这样吗？”路飞倒是没想这么多，他的认知可能一半是出于他本来就是被卡普丢来山里的，同理可得达旦也不会在意他们自己跑出来。但是不管达旦嫌不嫌弃自己，他早就不嫌弃达旦了。

“是吧……？”艾斯想起暗里听见达旦醉酒时说巴不得艾斯死在外头她一身轻松，但是实际上多古拉以前把受伤的他捡回来时起时达旦也没有因此骂过什么话，他又有点不那么确定了。

“反正其实我觉得达旦对你们比我妈对我要好啦，哈哈。”萨博笑着继续给树屋打钉子，对于什么是好父母糟父母，萨博自认比两个兄弟的认知要深刻得多。

“是这样吗？”艾斯和路飞同时歪了头。

“她对我都比我妈对我好！”

5

艾斯出海的那天路飞玛其诺达旦家一堆人和村长都来跟他道别了，唯独达旦没来，多古拉想问老大要不要去送别被马古拉拦了下来，老大难为情，你就别让她哭啦。

但是艾斯准备要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跟达旦打招呼，尽管全家上下人都知道艾斯要走了，艾斯都没有跟达旦说几句话。路飞倒是直接，问艾斯你不去跟达旦道别吗，已经长大了的艾斯摆出一脸不屑的样子，没什么好道别的啦！

但是嘴上这么说的艾斯，最后还是让那群小弟回去转告说这些年谢谢你的照顾。多古拉他们无奈地笑了，互相笑着说你说咱们老大和艾斯这啥回事啊，明明就舍不得，舍不得就多说几句话嘛！

艾斯当然没有什么舍不得，可是他也难为情，他已经不是那个随便哪个不长眼的路人会调侃他就会暴跳如雷的小孩子了。人们说出海有太多包袱是最糟糕的，他没什么包袱，他不过是想念萨博，挂念路飞，至于他爷爷则是应该在他还没回来的时候赶紧出逃躲避的对象。

但他草草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才发现，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人其实是达旦，一个山贼头子，一个臭老太婆，他不知道什么才是一个“养母”该尽的责任，但是从他毛都还没长好的时候让他有地方睡觉的人确实也就只有她，虽然是被迫的，但还有谁呢？

可惜艾斯从来就不知道达旦有没有把自己看作儿子，他自然也不会把达旦看作母亲，但是要说是她的手下吧那更认不得，他可是早就要想着当海贼的人，自然不能是山贼的手下。他突然想起萨博以前说，达旦对他比自己妈对自己好多了。如果萨博还在，这个时候就很想问问萨博，那达旦这臭老太婆，又应算在哪一边？

人们说出海是不能有包袱的。艾斯想，大海凶险莫测，也许他也会死掉，但是好在科尔波如今看来就是个小山头，达旦一家活着倒不成问题。等到有天他能再回到科尔波山，再去思考这个事吧。

路飞倒是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在他眼里一切都是简单明了的，艾斯和萨博是兄弟，爷爷是爷爷，至于达旦一家就是达旦一家，是照顾自己长大的好人，所以就算他们是山贼，路飞也喜欢他们。后来有次草帽团途径一个小岛，恰逢岛上正好在过母亲节，人们采购礼物在街上摆起装饰，在这一天里感谢那些把自己养育成人的伟大女性。山治娜美和路飞上岸采购和闲逛，看着这一街道的装饰，山治突然说起如果还过母亲节，他还是要做一顿最好吃的饭。娜美听了说，我的话还是送钱吧。“不是吧。”山治和路飞都忍不住质疑起了这个答案，被娜美怼了一句“你们懂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路飞呢？”三人行，大家都要发表点意见，娜美有点好奇路飞从来没提过的过去，山治倒是提前说了答案，“我怀疑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妈妈。”

“是啊，我有妈妈吗？”不出山治所料，能说出“我有爸爸吗”自然对另一方的认知也差不多。

“那这样说，我也没有啊。”娜美撇了撇嘴，“又不一定非要是那个妈。”“是这样吗？”路飞歪了歪头。“是这样的。”

“唔……”路飞重新思考一次答案最后得出结论，“那就送酒吧。”

“你是要送绿藻头吗。”

7

但是达旦从未想过会成为一个母亲。

如果她确实是从来不会成为过，她如今便不会这么伤心了。

她比艾斯清楚是什么杀死了萨博，又比路飞清楚是什么杀死了艾斯，所以她怨恨卡普，为什么他就不可以违抗那些东西保护家人呢？后来卡普想单独找达旦聊聊，达旦都不想见他，明明是卡普送过来的孩子，她用什么立场哭得比对方还不见得人？达旦一大口气憋着不知道该往哪撒，那一天回去好大一阵子小弟们谁都没敢靠近她，直到马古拉给她捎来卡普说的话。

很抱歉我没有能保护我的家人，也没有保护你的。

真是混账啊，达旦想，今天她再也没有能力否认自己是怎么看待那几个小屁孩的了。

如果她不曾成为一个母亲，她就不用看着艾斯长大，不用理会萨博死去，不用得知艾斯死在刑场，也无须担心路飞如今身在何方。

她不是，她又是。

她最后的挂念，就是路飞能大展宏图，也许有一天他还能回来见到一面就可以了。

8

萨博从未想过自己会想起这一切。

他梦见了自己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艾斯和路飞，回过头来他们把酒言欢，梦里他拿过来的就是当年他们结义时艾斯偷过来的达旦的那只山贼王，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昨天，然后再从昨天里醒过来。

后来他找到了艾斯和白胡子的墓碑，他带着梦里那瓶酒和三个酒杯去见他。

“结果我还活着，艾斯，很遗憾我来不及告诉你这件事了……放心，我保证不会再忘记这一切了。至于那个令人操心的弟弟，我也一定会去见他的。”

萨博看了看手上的那瓶酒，他想作为一个“死了”快十年的人，他是如何错过了他兄弟们的故事，错过了这些时光？他会去找路飞，告诉他自己还活着，虽然这还不是时候，他想挑选一个适合的时机。

也总有一天，等到一切都结束，他会回到哥亚王国，回到科尔波山，那里也有他想通知自己存活的对象。也许那个时候，他会和路飞一起回去，连着艾斯那一份，大家再好好叙叙旧。

会有这么一天的。

END